大众文艺的魅力构成以增魅与祛魅为线索的艺术(8)

这些作品用男性快感奖赏（追求多个漂亮女性是一种雄性生殖策略，愿望达成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快感奖赏）勾引观众，为“爱国主义”情绪宣泄增魅，但是却丢弃了人类男女最古老的契约，而市场成功又在为这一创作模式增魅。这个创作模式诉诸于受众强烈的视觉听觉感受，用性与暴力欲望得逞的快感，形成精神烙印，令受众对这种快感模式产生依赖，形成强烈的期待，自觉捍卫这种快感模式和价值观，从而创造了一个高票房预期。这些作品让人不相信爱情，只相信杀戮与征服。以现代社会伦理和人类普遍情感的立场来说，我们必须为这种快感模式祛魅，我们必须把爱国情感与人类男女最基本的情义契约统一起来，这也正是爱国的理由。

文艺作品的祛魅常常使用惩戒机制来进行，这是最为古老最为有效的文艺祛魅手段。比如通过人物的命运惩戒，用人物的死亡和肉体痛苦为不伦行为祛魅，把伦理信条内化为人物的行为规范，从而为伦理信条增魅。

古希腊戏剧《俄狄浦斯王》，就是通过命运惩戒建立乱伦禁忌信念的典范，并形成了一个乱伦惩戒的艺术传统。俄狄浦斯生父拉伊俄斯，年轻时与恩人之子同性恋，并导致他的死亡，所以被诅咒将会“被自己的儿子杀死”。后来果然被他遗弃的儿子俄狄浦斯杀死（惩戒），而俄狄浦斯也果然如神殿的神谕所说，弑父娶母，真相大白时，俄狄浦斯之母伊俄卡斯忒上吊自杀（乱伦惩戒），而俄狄浦斯用针刺瞎了双眼（用极度身体痛楚自我惩戒），把自己的王位交给克瑞翁，自愿被放逐出国（用放弃权力地位自我惩戒），在女儿安提戈涅的牵引之下漂泊四方。

这种“不可避免的命运惩罚”的故事模式，被后来无数文艺作品继承，如话剧《雷雨》中大少爷与继母也与妹妹四凤乱伦，导致命运的惩戒降临，大少爷自杀，二少爷和四凤触电身亡，结局时只剩下绝望的老爷和发疯的繁漪。小说与同名电影《洛丽塔》男主角亨伯特与12岁继女“小妖精”洛丽塔乱伦，在命运拨弄下，亨伯特妻子车祸死亡，亨伯特死于狱中，洛丽塔在十七岁因难产而死。电视剧《权力的游戏》中，一系列人物犯下乱伦、背信弃义之罪，要么惨死，要么受尽肉体折磨之后惨死，呈现出欲望表达与命运惩戒的双重叙事。

这些命运悲剧中，被增魅者是伦理，被去魅者是不伦之事。让受众在命运支配的故事情境里，在震惊中，从生命骚动，经过惩戒，向服从信念转化，在心理痉挛中，逐渐安置自身，形成自我信念，带来完成精神秩序建设的内心宁静。

人类的增魅与祛魅行为，特别是社会性的增魅和祛魅行为，都会面临伦理的追问。各种社会运动通常都会运用文艺手段为某种观念增魅，当某一种观念和增魅模式形成社会垄断的时候，就会具有情感操纵的可能，因此保证各种观念能够自由竞争，为受众提供选择的机会，是现代社会必须履行的职责。

注释：

①②③参见《学术与政治》（德）马克斯·韦伯著，冯克利译，三联书店1998年版，第29页。祛魅作为现代文化概念，是马克斯·韦伯在《以学术为业》的演讲中提出来的，冯克利译为“除魅”，“祛魅”则更为通行。本文运用增魅和祛魅概念指代两种相互竞争的心理和艺术行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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